他沉思了一会儿,说:“当中还发生了一件事。有个男孩……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那段时间我从来不问那些和我睡的人的名字,来大学里找过我几次。他提出来要和我约会,我同意了。但当我看见他穿得整整齐齐地坐在餐厅里等我的时候,我突然起了恐慌,就逃到了外面。在门口我遇到了一个在同志酒吧里见过几次的人——我可能和他也睡过,我记不清了……于是我开始和他亲热。
埃瑞克向他靠近了一点。他很想去抱住菲里克斯,或者握住他的手,或者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让他得以表达——他那么想安慰他。然而菲里克斯显然并不想让他那么做。他全身都散发出一种冷冰冰的气息,不容他接近。他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
那么做。他在很多事上打破过我的幻觉,让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之间并不那么合乎理想。但那是我第一次的恋爱,那种时候你总以为事情会有变化,对方会成为你想要的样子。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那句话不啻于一记耳掴,让我眼前发黑。我看着他:他大概只有十八九岁,看起来又干净又纯真。我想他的问话是真心的,他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就像从前的我也不可能理解一样。
“我们吵架,越来越凶,但还是成天在一起。我们当时在大学里一起做一个IoT协作项目,第一期的效果很好,有人愿意提供一笔启动资金来建立初创公司。这让我们满心期待,以为自己也会成为那些幸运的互联网宠儿之一,在三十岁前就挣够一辈子花不完的钱。风投基金要求我们必须在三个月里达到他们的数据标准。那段时间泽诺不再出去和人约会——完全没时间,连睡觉的时候都不够。而我因为缺课太多,不得不申请了毕业延期。但我其实是很高兴的:我喜欢那种我们两个人在一起,齐心协力对抗外界的感觉。
埃瑞克不自禁的握紧了他的手。但菲里克斯轻轻地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答他的,或者有没有回答他。所有我能记得的只是我仓皇逃回了家里,在那儿差点把眼珠都哭了出来。”
“天快亮的时候,我清醒了一点。有个人过来问我是不是需要帮助,我就跟他去了他住的地方……那是我第一次和泽诺以外的人发生关系。我甚至都没怎么看清楚他的样子。”
“那天晚上我睡在街心广场的长椅上。夜里很冷,我醒过来一两次,但动不了。我想起来当年我爹就说过因为我是个该死的变态,我的脑子里全是些不正常的想法,所以我那个伟大爱人的理想也是其中之一。——我头一回觉得他说得居然一点儿不错,多么的讽刺。
“然后他说要再去拿杯喝的就不见了。我去找他,但哪里都看不到他的影子。最后我发现他是在洗手间里,在厕所的隔板后面激烈地操着什么人。——我才明白过来他说的快乐和我理解的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Serre Moi的最后一段歌词里有几句话,‘风中的两个疯狂的谷粒,两个燃烧的灵魂,两个孩子’。泽诺说,那就是我们。再后来,那首歌里其他的部分也都一一实现了。他抱怨我让他窒息,说我试图用钉子钉住他的手脚。他来了又走,我们彼此撕咬。
“没关系的。”他平静地说。“这些事早已经不让我难过了。我只是很难谈论它们,因为我感到羞耻。——非常羞耻。
他苦笑了一下。
“我们和投资人签了协议,成立了初创公司,要在一年里完成所有的指标就能进入下一轮融资。因此我每天都工作到深夜。要是在那之后我仍然睡不着的话我就会去那些同志酒吧,跟我遇到的随便什么人睡觉——只要有人想同我睡的话。”
“我一个人离开了派对,在一家酒吧里喝酒。后来我给泽诺发短信说我们暂时分开一段会更好些,他几乎是马上就回复了同意,看起来这似乎让他如释重负。……再后来,那家酒吧不肯再卖酒给我,我又去了别的地方,喝更多的酒一直喝到断片,烂醉如泥地倒在街头。——就像我那个混账恐同老爹形容过的一模一样。
“在那之后又过了些日子,有一天泽诺突然出现在我住的地方。他告诉我说他考虑过了,还是想和我在一起,他说因为爱,他愿意
“最后我们得到了那笔投资。我们高兴极了,决定去庆祝一番。那天晚上我们和参加项目的伙伴们一起去了一个派对。我们在那儿跳舞,亲吻,讨论着我们的初创公司和未来的计划,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称心如意——感觉好像自己就站在天堂的门槛边,只需要轻轻一跳就能跨过,而那个美好的未来就像明天一样必定会如期而至。泽诺抱着我连连亲吻,说我们两个人一起捱过了那么辛苦的日子,接下来要好好享受我们应得的快乐。
“这之后我们还是在一起工作。泽诺说只有傻瓜才会让私人关系影响事业,而我也不想退出那个项目。我不想在他面前显得我很在意。另一方面,我也还没有放弃那个赚许多钱的梦想。
“我知道那个男孩看到了我们。我希望他走开,别再来烦我。但他向我笔直地走过来,问我:‘为什么你要选择当一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