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修云又仔细研读了郑御医留下来的医典,通过残存的只言片语推断出复生草的生长周期,上一次复生草结草籽就是在刚刚过去的正月。二人又去后山山谷探查,见到复生草上仍残留部分未来得及扩散便枯死的草籽,看来上一个结籽周期中复生草已结出过草籽,医典上说十收九败,下个三年再结出草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年复一年,终于等来了三年后的正月。
一入正月成煦雷打不动每日都去后山山谷查看复生草是否结出草籽,山谷险峻,一来一回不免耗费不少体力,但从不见成煦说什么,只是一心希望奇迹现世。
上天还对命途多舛的人还存留一点点眷顾,竟然还是被成煦等到了结出草籽的那天。
三年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能放下了,终于不用担心修云会遭受蚀心之痛。但他又盘算了下日子,却是让他哭笑不得,三年前的这日正是他救了修云的第二天,如果那时就知道这一秘辛,修云就不用多受这三年的苦,真是造化弄人。
也是直到这一刻二人才有底气对未来进行设想,他们商议着如何能解开脚上的铁镣、伪造奴籍文书、逃离郑氏庄园等等……
成煦从来没想到他能有体面的余生,更从来没妄想过能走进修云的人生,更不要说是与他一同谋划未来;但现在似乎是在一片Yin霾中有一双有力的手愿意拉扯他一把,不让他继续沉沦在卑贱与屈辱中。
也许……只是也许,他能和修云逃离这里,脱离奴隶的身份,变成一个真正的人,堂堂正正走在天地阳光下。
过于美好,以至于不敢多想。
在修云服药期间,成煦怕修云受伤于药力有损,便把他的活计一并包揽,只让他在一边坐着;后来甚至只让修云在管事分派任务的时候出现一下,然后就送他回到小棚子里。
但成煦对于这件事过于坚持,他实在是怕,哪怕一点差池都是灭顶之灾。他可以做一辈子奴隶,但是修云不行。
小心翼翼地过了约莫一个月,再过两三天就是最后一次服药,服过药之后就能看到修云慢慢恢复,成煦已经开始想象修云再次骑马舞剑的样子了。
这日成煦回到奴棚的时候,见到修云手上拿着一把小刀在弄这什么,成煦大骇,连忙扯过他的双手仔细查看是否有伤口。
修云却抽了出来,打趣地说道:“这么怕我磕到碰到,我都快觉得给你怀上了孩子,所以格外矜贵了。”
成煦不好意思,笑着求饶:“别打趣我了,我一向胆小的,你知道的,嘿嘿”
“不用紧张,没受伤的,这几日实在是闷得慌,就想着弄这么个小东西。”
修云将他说的“小东西”递给成煦。
成煦看着它,又看了看修云,又低头看了看它,嘴巴张开又合上,却说不出一个字。
是一个根木簪。
簪尾雕成了几片错落有致的竹叶,竹叶上似有几滴水珠。
“三年前的今天你有了新的名字,取名如新生,这根簪是你的生辰之礼。你看,这是竹叶,叶片上的露珠寓意煦日照竹,这根簪上有你亦有我。”修云缓缓解释道。
成煦一把抱过修云,胸腔中的激动化作哽咽,转成口中含混不清的几个字。
“修云……我……你”
修云笑着拍了拍他的背,继续说着:“从没做过这般Jing细的活儿,自己瞎琢磨的,还算可以吧。”
成煦的千言万语都堵在唇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拼命点头。
又是一个幸福得睡不着的夜,成煦对着月光看着木簪,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雕刻的纹路,又小心翼翼地收进衣襟贴着胸口放好,但没过多久又拿掏出来仔细翻看,边看边傻笑。
这一夜就如此这般周而往复。
他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善事,能在重新投胎后有这般福气遇到修云。
同时自觉惭愧,他即无显赫出身,亦无过人之处,到底怎样才能配得上这般深厚的情意。不过就是修云心善,为他改名,教他识字,才能让他踉跄着向前追上心中的神明几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