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不觉得我比他们低劣,”伊集院说了这么一句安抚慈郎的话,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是,长久以来,或者说遇见你之前,我确实不曾产生过感情。”
尽管伊集院对他非常了解,毕竟他本来就对伊集院很坦诚,他对犯罪的厌恶,伊集院自然是察觉了的。
慈郎却努力为他辩解,嘴硬道:“很多人都利用别人,这是社会上很多人都在做的事,尤其是政治家和商人,就算你不比他们高尚,也不比他们低劣。”
这种“没料
伊集院却还是没料到,慈郎对犯罪的厌恶,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可爱的话语,让伊集院忍不住笑了下,却惹来了慈郎的瞪视,好像在说:我这么努力你却不着急。
第54章 他的真实[下]
一般来说,听到恋人承认是冷血病人,正常人都不会是这种反应吧。
或许因为他也病得不轻。
“伊集院真一郎恐惧我,是因为我们小时候遭遇绑架时,看着死在我们面前的保镖,我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害怕我,我才意识到我和他人的不一样。我想要知道为什么,于是我开始寻找答案,和你一样,我能找到的资料,要么是犯罪研究,要么是充满幻想的文学创作,要么是些无意义的假话……但这让我意识到,除了那些无法自控的劣等品,人群中的我的极少数同类,都选择了藏身于大众,不暴露自己。
伊集院以手为梳慢慢给他顺毛,淡然地开始坦白:“遗传自曾祖母,从我的祖父开始,到父亲、我还有弓弦,我们的幸运在于,我们智商出众,并出身自极为富有的家庭。我们有足够智商和感知能力去理解他人的感情,并且受到一流的教育,因为地位优渥,我们甚至不需要做太多模仿,一个冷漠理智但优秀的财阀继承人,完全符合人们对豪门的想象。但能够理解、模仿和利用,并不意味着我们能够无中生有地产生感情。
慈郎抓着伊集院衬衫的手紧了紧,闷声追问:“为什么?”
否认,皱着眉说:“我是查过,可是那些描述,说那类人有很强的攻击性、不能理解情感、缺乏同理心、行为无计划、过分自恋、无法适应社会等等,你并不符合。尽管你很理智,感情比其他人少一点,但你比绝大多数人都过得有规划,是成功人士,而且,你是喜欢我的,不是吗?那些代表性的人物,都是些恶劣的连环杀手,你不会做那种事。还有在网上声称自己是这种人,把自己描绘得像时髦角色似的哗众取宠。你和他们根本不一样。”
怎么会这样?
他内心有种奇异的平静,像是靴子终于落下,像是看到早就猜到的结果。
慈郎默默倒下,趴在伊集院的胸口,像是讨要主人安慰的大狗。
他甚至有那么一丝或许算是自私却无法克制的窃喜,为“遇见你之前”这句表述。
伊集院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出了另一桩坦白:“如果我告诉你,在我得知你被设计欠下巨额贷款,成为被告人时,其实我可以贿赂法庭,毁掉关键证据,你完全可以不用坐牢,也不会留下案底。只是,这样欠下的人情和把柄,未来可能会成为扳倒我的关键,所以我没有这么做。以上这些都不是假设,而是实情。你怪我吗?”
“这并不算困难,因为自私、冷漠这些表面上的缺点,是普通人都会有的缺点。尤其对伊集院家这样的出身来说,能够不带感情地思考,敏锐观察找出他人弱点,本能地利用、剥削他人,这些特质甚至可以算是天生的优势。在政商界,随处可见比我们更自私冷酷、说谎成性的人。
慈郎的反应很激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伊集院:“为了证明我的无罪要你去犯罪?我怎么可能希望你这么做!”
贿赂法庭,销毁证据?
“任何病都有轻重之分,”伊集院并没有顺着慈郎的话掩饰,而是直白地指出,“你说出了这么多你认为我不完全符合的特征,那你一定也看到了你没有说出的那个特征:这类人很擅长‘模仿’和利用情感。你不提,是因为潜意识里,你认为我是符合的,对吗?”
什么?
说到这里,伊集院像是知道慈郎在想什么一般,平静地说:“那么,意识到这种冷血无情的本性后,我的祖母就陷入了绝望,她无法相信她的丈夫是爱她的。”
慈郎愣愣地看着伊集院。
同狱罪犯那些满不在乎甚至炫耀罪行的言论,又如走马灯一般出现在脑海中,一种并不理智的极端厌恶情绪,让慈郎咬紧牙强调:“我讨厌犯罪者。”
“然而,缺陷始终是缺陷,在长期相处的家人面前,谁都不可能做到时刻伪装。我们会对达成目的感到愉快,我们也能理解笑话,能在恰当时机笑出来,但我们无法本能地为他人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愤怒、悲伤、痛苦等其他情感也是一样,一旦我们疲惫或者松懈,当我们理论上应该关心的家人,在我们面前开怀大笑或悲伤痛哭时,我们没能及时做出反应,他们会发现,我们并不会对他们的快乐和痛苦产生任何共鸣,我们事实上并不那么在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