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些,你若是再往前,他定然会发起攻击。你们是敌人,他紧绷的身体和警觉的眼神说明了这点。
你后退一步,诺兰这才稍微放松下来,他很倔强,态度也并没有因为你刚才一番话而好转。但好歹你没回来时他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是只在榻上头朝里地装睡了。
你是后勤部,机器人的护理知识是从人类转化而来,因此你同时也掌握了人类的习惯和需求。在三日内你潜伏进人类比较落后的集市里——那里的检测设备不这么灵敏——去为诺兰买了衣服,战地衣服都是分配的,集市是指流落在地下的黑市,是人类政府不被允许的。你带去衣服时听见诺兰说了声,战争财……染着人血,便知道作为一个正统的上校,他不是很欣赏这些地方。
但他并没有拒绝你的衣服,有一方面原因是他身上太臭了。三天没有换洗的味道和干涸的血腥气融合在一起,机器人缺乏这方面的感知,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是忍受不了的。
诺兰腿受伤,于是你同时带回了蓝莓酱馅饼和奶油蛋糕,相比起只有压缩饼干的公共配给,地下集市还是很人性化的。开始诺兰并不是很想碰,那些果酱看起来太鲜艳了,蛋糕上还画了一张笑脸。况且诺兰并没有完全接纳你,小心翼翼用叉子尝了几口便不吃了。你很遗憾,但附近没有人会吃,再漂亮的食物都进了垃圾箱。
“如果是我那日放了你,倒是不必心存感激。”诺兰看上去脸色不好,说话也粗着嗓子。
你将那些食物扫入垃圾接口,这将成为灼烧的能量重新供给给联邦:“不是。”
诺兰没有再说话,似乎他也觉得这个说法很滑稽,机器人是没有感情的,三岁孩子都知道。于是你看见诺兰垂下手,低头,过了片刻才说:“好吧,好吧。我们坦诚一点,你不能说谎是么?告诉我吧,整天把我困在这该死的地方究竟是要做什么……”
你看着他,诺兰依然没有看你。你有些迷惑,分析不出个所以然,但他看上去的确像在套情报。作为一个从不接近轴心的后备军,你摇了摇头,遵照了实际情况。
诺兰的眼暗下去了,他又退后不看你,你觉得奇怪:“这里缺了什么人类必需品么?”
“不,没有,很好,好得很!”他又忽然开始发脾气,“所以你们是在圈养牛马么?打断我的腿关住,等到养肥了再杀?”
你不知道怎么劝说,只能静静地看着他,在某种程度上你的确是这么想的,等到这次记录完成就处决,但这是一次你自己发起的记录,系统没有评判标准和派遣评判者,于是就这样开始了十五天,你就不知道怎么结束,或者你不知道是否会结束了。
“我也不知道。”你说,这样说,未知让你产生了恐惧和压力,“我不知道,诺兰。”
诺兰本来还想骂些什么,突然停了下来。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你,眼睛瞪得很大:“你叫我什么?”
你不知道要怎么说你看了他的证件并且留了下来,诺兰却死缠住这一点不放:“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小机器人?联邦还不至于这么重视非特种兵……”
他凑近,呼吸喷在你的耳边,你感受到了压力,系统在闪动红色的“危险”,你本应该发起攻击,不然这时诺兰用手也能把你的腹部砸出一个洞来,那里没被钢铁替换,还是人类柔软的血肉。
但你没有这么做,诺兰也没有那样做,他的眼睛牢牢锁住你,不肯移动片刻。诺兰是侦察兵出身,他的习惯和系统判断的相符合。
“我做的。”你承认道,本来机器人也不能撒谎。
诺兰得到了答案,他松手退后了一些,仍旧直勾勾地盯着你,你仿佛从那眼里看到一线生机:“为什么?”
你感觉到了暴躁,不是来自系统的提示,事实上,你先系统一步做出了该有的反应:“我说过了,我不知道。”
诺兰也没有继续纠缠,你觉得如果他继续你们都会无比暴躁。他的手微微颤抖,深吸了几口气,老实本分地挪回了墙角。他腿脚不灵便,因此看上去分外吃力。
看他行动缓慢,你有些怀疑他方才是怎么快速凑到面前的。
你本在床榻边缘,只能跨上床将诺兰往里搬,他不轻,可是手臂的机械承重是以吨计位的。诺兰沉默地看着你,他的手臂环在你的脖颈上,那里离芯片只有一步之遥。系统注意到了,但你分析他不会出手,因为这对他没有好处。
诺兰似乎在凑近你,即使没有,也有这个动作的趋向,你的眼前几乎被危机覆盖了。但没有,他除了将脸凑近你的发,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你为他的温驯感到一丝惊讶。
“我动不了。”他的嗓音有些干哑,诺兰这几日吃得很少,远远小于正常人的摄入量。你点点头,打算再去集市一次,但诺兰拉住了你,他变得安静了许多,“我是说,你或许往后说话可以挨近些,我战场上耳朵带了伤,听不清。”
你看着他再次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奇怪的是,说这句话似乎用了他很大力气,说完诺兰就耷拉着脑袋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