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这句话时觉得立场薄弱,大概就像是收了黑金所以不敢检举是一样的道理?
听到他这麽说,徐启章回过头来眨了眨眼,一边收着摺叠桌。看起来细瘦的手脚却意想不到地有着一般大男孩的力气,没三两下就把桌子收在一旁,用铁链链起来。因为椅子也被收走,所以叶广在一旁呆站着,乾等他接话。
为什麽面对徐启章时自己总是会面临这种尴尬的气氛呢?
把桌椅处理好之後,徐启章才缓缓走近叶广。
看着他的眼睛,叶广突然有种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蛋花汤好喝吗?」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一句,丢得叶广莫名其妙。
「好喝。」虽然不想称赞他的手艺,但是精英是不说谎的……大致上啦。
「所以要保密喔。」又没头没脑地补了这一句,徐启章做了个「嘘」的动作,稍微打破了吸毒犯的形象,有点俏皮。
叶广内心的小宇宙挣紮着。他不是个爱打小报告的人,但是对於「上级」他从来不会隐瞒,就如同这件事一样,错就是错,在制度下出了轨道,理应接回正轨。
照理来说是要报告的,但是有可能他一说,这麽美好的蛋花汤就烟消云散,再也吃不到了……再也吃不到了……
法,不外乎人情。
为了蛋花汤,不报告老师其实也不是不行……他没有隐瞒上级,只是「忘记」这件事情而已。叶广对着微笑的徐启章,生硬地点了头。
反正不过只是每次看到老师都忘记这件事而已,不会怎样的。
接近晚上十点半,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徐妈妈把摊子的灯一熄,瞬间只剩下路灯的照明。昏黄的路灯像是假夕阳,一样把他们的影子也拉得很长,比夕阳更迷离的不切实际感再度涌上,让叶广有瞬间走神。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夜晚。
向骑着摩托车的徐妈妈道别,听着老旧机车咆哮的声音,又只剩下他们站在原地,被路灯笼罩。
「你怎麽回去?」牵起他那台歪龙头的脚踏车,徐启章转头问。
回去?对喔,脚踏车……他的白色小折……爸爸送他的入学礼物……
一想到被他刻意遗忘的「鹿特丹」,叶广垂下肩,脸色很难看。
反正好像什麽糗态都给徐启章看光光了,他「好像」又是那种不多话的人,跟他讲「应该」也没差。
於是叶广一五一十的把小折对他如何重要啦、跟它在一起有多开心啦、骑着它走遍大江南北啦(其实只有去补习班才骑)、那是爸爸送他的重要礼物等等全盘托出了。
在讲到「爸爸」两个字时,他偷偷看了下徐启章的表情,还好,还是一样淡然飘缈。
「然後它刚刚被偷了……」真的快要哭出来,讲出来才知道痛。
「这样啊。」徐启章点了点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好像在想着什麽。
叶广捏了捏鼻头,发现原来倾吐的感觉是这麽轻松又如此沉重。
记忆中他每次跟玛丽亚讲话,都是抱着对牛弹琴姑且一试的态度,也没有完全讲到什麽,可是只有在家里,他才想要讲点什麽。
唉,对他说这麽多也是没用的吧,被偷走就是被偷走了,讲了又能怎样呢?
「叶广,现在很晚了,我载你回家吧。」徐启章叫了他,并且拍拍他那台破旧脚踏车的後座。
蛤,载他回家?叶广看了看他的歪龙头,一心想要拒绝。一来觉得给他载实在不妥,二来歪龙头的确让人有所畏惧。想起他今天歪歪斜斜起步的背影,叶广扯起微笑。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回家。」摇了摇手拒绝他的好意。
听他这样说,徐启章轻触着脚踏车的把手,轻轻问道:「……你怕什麽?」
淡淡的一句像是问号,又是确定,听起来不是挑衅,但是--
怎、麽、能、够、怀、疑、精、英?
叶广在心中倒抽一口气,不断鬼挡墙地想着「你怕什麽你怕什麽你怕什麽」到底代表什麽意思。
「我、哪、有、怕、什、麽。」一字一字讲清楚,叶广脸上的微笑快要挂不住。
「那就上车吧。」
「我只不过不想坐『危险』的车。」他不会说太难听的话但还是强调了危险两个字。
「这样啊,但是听说最近这里常常出现……」徐启章眼睛转了两圈停顿了下,笑着说算了算了,随即跨上脚踏车作势就要骑走。
想吓他啊,他才不怕咧。
叶广在心底切了一声转头就走,却在下一秒看见那不到五十公尺处、路灯下微微晃动的人影时踌躇了。
藉着昏黄的灯光他定睛一看,似乎是个拿着酒瓶的流浪汉……
『昨天晚上在某贵族补习班附近发生了流浪汉抢劫案,一名帅气的精英学生放学时不仅限量脚踏车被偷,还惨遭……』
「等等!徐启章!你载我吧!」叶广迅速坐上有着黑色软垫的後座,刻意忽视徐启章微微颤动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