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在一段时间前,白塔学者敲门之後。
不知名的男人离开,繁缕松了一口气,坐倒在地,轻抚胸口。
那里依然不时感到疼痛,尤其当幼苗们sao动不安时。
繁缕轻声地说:
--我们是一体的。
--生死都是一起。
--所以,别担心。
这些话,像是说服幼苗,又像是催眠自己。
在他身体里的,真的是兰吗?
他和兰真能生死相伴,抑或,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刚才他看似镇定,但那些话,尤其是白塔的誓言,在他心中回荡。
明明当初背诵时漫不经心,现在却发现,那些话语竟一字一句刻在脑海里。
──“即使在威胁之下,我将不运用我的知识去违反人权。”
人体实验应该禁止,尽管在现今的世界,没有哪个政府不做人体实验,幻想制造最强的军队。
……但繁缕可以用自己来做实验。
──“同时,我也尊重、保护所寄托给我的秘密。”
在这个世上,被实验者毫无秘密可言。
……对繁缕来说,他体内的兰,就是他最大的秘密。他体内寄托着兰的生命,他会用尽一切保护…..用尽一切。
所以,其他是都无所谓。
──“我郑重地,自主地,以我的人格,向神宣示以上的约定。”
兰就是他的神。但他的神已经不在了。他还能向谁宣示?
繁缕深吸一口气。如果是兰,会怎麽想?
不,他从来不知道兰怎麽想。因为他不是兰,他甚至不敢思考兰是否爱他。
在他的心中,银色天平左右摇摆,左边的砝码是兰的自由,右边则是他的内心──自私的爱。
他想和兰永远缠绕在一起,不止於现在,而是更深层的……
这一切思虑让他烦躁不堪。繁缕站起来,想要出去透透气。就在这时,他看见门缝下,塞着一张纸条。
“我可以让你们一起得到永生。”
这句话,成了一切的开端。
在这个年代,有些人企图触碰神的领域,创造崭新的生命。
他们剪下细胞内的分子、基因链,像拼贴一样,改变生物原本的姿态,尽管这种实验,并不被当局所允许,他们被称之为“异端”,被当局利用或追捕。
他们是神话中的依卡洛斯,企图运用人造翅膀逃离上帝的牢笼,前往新的世界。而那位白塔的学者,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繁缕沉默了一晚,最後在那张纸条上写了几个字,塞到指定的地点。
第二天,那张纸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淡紫色的针剂。上面只标示了两个字母,但繁缕知道,那是基因解锁剂的简写。
如果要让双方的基因打开,必然得先解锁。就像染发之前,必须把原有的黑色素洗掉,让一切回归苍白。
接着,是不同的地点,无数的纸条,和相应的针剂。
分子解离药,成长诱导素,抗排斥反应剂…….一针接一针,繁缕将那些药品亲手打进自己的身体里。
如同把油画刮下、抹上新的颜料,他一点一点把自己改造成非人的生命。
为了兰。
“兰,我知道你在我的身体里,但那还不够。”
繁缕抚摸垂下的藤蔓,动作轻柔一如抚摸恋人。
“我听不见你说话,不知道你所思所想。--所以,我想要成为你。”
对一个研究者来说,基因相融,不分你我,或许才是最高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