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寒沉默着推开单元门,眼神率先往那个熟悉的位置瞄去。
夜深了,小区里很安静,脚步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很清晰。他假装无意地走过休憩的平台,那个身影还在,甚至连姿势都没怎么变动。
的确是林遗冬。距离几步远的时候奚寒就已经确定,男人的侧脸隐在黯淡的光晕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他还穿着白天的衬衣和西装,只是外头披了件长大衣,风拂动他的发丝,在寒意中透着点不太常见的颓废。
奚寒是真的有点懵了,走过去迟疑着开口,“林总?”
林遗冬像是从一场梦中醒过来,反应略显迟缓,直到奚寒站到他的面前,才微微睁大了眼睛,“小奚?你怎么下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后知后觉的尴尬,视线转移到他手中提着的黑色垃圾袋上,徒劳找补,“下来丢垃圾啊。”
奚寒“嗯”了一声,给他递了个台阶,“怎么站在风口里啊,有事找我吗?”
“没什么,晚上有点事刚好在这附近,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儿来了。”可能是觉得这个理由实在牵强,林遗冬难得局促,嗓音也透着哑,没说几句就想走,“那你去扔垃圾吧,我……我先走了。”
看惯了游刃有余的林总,这倒是挺新鲜的,奚寒心里觉得好笑。转念却想到项目的事儿,又忍不住开口,“今天王总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林遗冬顿住脚步,下意识摩挲着掌心的打火机,把玩了几下扔进兜里,“已经谈过了,没什么大问题。他不过就想摆谱,本质目的是让咱们让个利。”
“那就好。”奚寒懒得在他面前多赘述王总的恶心之处,对于这些,林遗冬只会比他更清楚。
听到事情解决,他不敢松懈的神经终于可以放下,然而心头多多少少有些愧疚,“是我不够专业,麻烦林总了。”
“不全是你的问题,你还年轻,客户有心为难,架不住也正常。”林遗冬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着他,目光温和,在月色下如同一汪深深的海。
他的眼神中没有责怪,只剩下内敛的柔软,这便更接近大学时代的林学长,而非行事专业有分寸的林总监。
一种无形的氛围流动在他们之间,心绪几经起伏,奚寒不自在地转移了视线,刚想说要离开,林遗冬就偏头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用手背掩住嘴唇,克制住喉咙口毛毛的痒意,越是想要不那么难看越是无法停止。
太糟糕了,今晚他就像一个莫名其妙的傻瓜。林遗冬想。
而这落到奚寒眼中,他倒没想别的,第一反应还是关心,“夜里风凉,是感冒了吗?”
“没事,今天烟抽多了。”林遗冬捏了捏眉心,淡淡道。
可能是因为咳得太狠,他苍白的面颊上显出一丝病态的红。
同为烟民,奚寒也不好多劝,压力上来时无法自控很正常,他只能苍白地说,“那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好。”林遗冬也不多说什么,简单应了,目光却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今晚他的情绪隐藏得太不成功,眼神里写着许多未尽的言语。甚至有一点微妙的难过。
奚寒在这样的目光中没法狠心,甚至挪不动脚步。
无论多少次,他都会心软。
是的,林遗冬还爱他,这如此明显。
奚寒恍惚想着,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只要他还想看。
冲动涌上肺腑,奚寒上前一步拽住林遗冬的手腕,明知故问,“到底怎么了,我给你一个机会,说实话。”
皮肤相贴,他才察觉出这人身上不正常的烫。
行吧。怪不得。奚寒想,林总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天才,这么快又把自己折腾病了。
“小奚……”林遗冬喃喃低语,突然伸手抱住了他,垂下头将侧脸贴在他的颈侧,如此具有占有欲的一个姿势,好似溺水的人拽紧一块浮木。
靠得近了,呼吸间的酒气就瞒不住,混合着他身上清苦的木质香,更显得脆弱。
所谓的盔甲和伪装被卸下,疲惫无所遁形。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学长。”奚寒又是无奈又是心软,“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吗?喝了多少啊这是。”
暌违太久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林遗冬明显地颤了一下,闭了闭眼睛,终于不再嘴硬,“王总喜欢来白的,喝了一场,我胃疼。”
“你还发烧了,笨蛋。”奚寒没好气地说,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带胃药了吗?”
“买了,在口袋里。”林遗冬珍重地抱着他,不愿松手。
“行吧……”奚寒把带着酒意的粘人版林总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我把垃圾扔了,你在这等我。”
林遗冬望着他欲言又止,奚寒又说,“一会儿上我家吧,我不会把病号扔着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