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雪晗看它耳朵红彤彤的,毛也掉了不少,定是痒得难受抓破了皮了,从怀里掏出膏药给它抹上,道:“小箭,等你爹回来,我们帮你洗个澡。”雪狼小箭呜呜地摇着头,黎雪晗道,“不想你爹给你洗吗?”小箭疯狂地点头,黎雪晗笑了笑,道,“那就等你爹回来,我再给你洗吧。”
浇屋前的水仙和屋后的樱桃树。雪狼小箭很乖地窝在笼子里吃地瓜,看见黎雪晗走过嗷嗷了几声,把头贴在笼子边上让黎雪晗摸摸它毛茸茸的头。
钟远打量黎雪晗许久,笑道:“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都不来找我呢?”
能和南宫凌在梦里相守三年有余,从最懵懂的十四岁,到最美好的十七岁,有他陪着,已经很知足了。不知道醒来会不会回到宫中,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若是没机会了,他会不会很难过……
钟远临走时还捅了黎雪晗两刀,一刀刺腹部,一刀刺肺腑,一刀刺心脏。黎雪晗含泪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他从厨房后门离去的背影,直到他走远,才忍着一身的伤痛,以扫帚的竹竿支地,撑着走了几步。
黎雪晗没有看过自己小时候被母亲关在地下室的画面,并不知道钟远所说的地下室是在哪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黎雪晗总感觉他说话的时候脸色越来越阴沉,有点像以前喝醉发疯时说话的样子,很恐怖。
小箭嗷嗷点点头,恋恋不舍地看着黎雪晗拿起扫帚进屋打扫去了。竹屋里的客厅后方有一个小门,可以通往厨房,黎雪晗一如往日先从左侧房间开始扫起,再扫客厅,然后再去扫厨房。扫客厅的时候黎雪晗无意发现厨房的后门是开着的,以为是早上南宫凌出去取水时忘了关了,没有太过在意。
厅中长榻上方青竹炕桌上的白瓷花瓶插着几朵清新的水仙,突然碰的一声,厨房连着客厅的竹墙震了一下,像是有人撞击,白瓷花瓶被震得晃了晃,哐当一声碎了一地。花瓶碎片与水仙花瓣融为一体,有种鲜花破碎的错觉。
还好竹屋没有皇宫那么大,黎雪晗忍着疼痛一步又一步地走到房间,锁上房门,关上窗户,阻断一切阳光。他独自躺在竹榻上,任血不停地流,不停地流,不停地流。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浑浊双眼,黎雪晗背脊紧贴着竹墙,心里慌乱无措。钟远继续道:“你为何这样怕我?你不会以为我已经死了吧?大家都以为我死了,这一路确实吓了不少人呢……其实这段时间我都躲在地下室里,你是知道地下室的,那是你爹娘建的地下室,你怎么不去那里找我呢?我一直都在等你,你知道吗?”说着更逼近了,“我一直都在等你。”
黎雪晗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干爹还是那么讨厌他,那么恨他……但愿这一刀可以让他放下怨恨吧……黎雪晗不怪他……
钟远此时没喝醉,看起来还算正常,黎雪晗微微放松警惕,却不敢答话。钟远一步一步靠近他,道:“黎雪晗,你是叫黎雪晗吧?怎么这样看着我?我是你干爹啊,你不记得了吗?”
屋外一只野猫悠悠路过,黎雪晗望着眼前灶炉边上穿着竹青色衣裳的中年男子,即便他满脸胡子,满面沧桑,黎雪晗依然认得他。他是钟夏的丈夫,黎雪晗的干爹,那个喝醉酒就对他又打又殴的钟远!
黎雪晗想起他以前喝酒打他的那一幕,紧紧拴着手中的扫帚,骤然感到害怕,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钟远像在自己家一样合上厨房的窗户,半边脸都隐藏在阴影底下,良久,抬起头来朝黎雪晗微微一笑,黎雪晗霎时毛骨悚然。
钟远失踪了那么久,没想到回来了。虽然他没染上疟疾是件好事,但他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花瓶落地的那一瞬间黎雪晗惊了一下,心里慌得厉害,想要进厨房去把后门关上,又不太敢,听见后方传来“喵”的一声,以为是猫,踌躇了片刻进厨房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被他低声一吼,黎雪晗无措地缩了缩脖子,下方有什么东西反射一道刺眼的光芒,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利刃入肉的声音。黎雪晗闷哼一声,钟远拔出带血的匕首,由他滑倒在地。钟远趴在地面望着他,呵呵笑道:“他们都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你不应该活着,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钟远阴森森的语气道:“你干娘死了你知道吗?”黎雪晗点头,钟远一脸困惑地道,“原来你知道啊,那你为何不去陪她?!”
门口南宫凌今年过年时用开心果壳制作的百花风铃在风中飘摇,哒哒响着,屋外小箭嗅到浓烈的血腥味,嗷嗷地冲撞笼子咬着铁网很想冲出来。黎雪晗望着屋外的日光,觉得好晃眼,只求南宫凌不要这么快回来。
钟远刺的这三刀比之前宫中卫贵妃刺的那一刀狠上百倍,刀刀尽中要害,黎雪晗知道,他这次是要死了的,心已经不能如常跳动了,空气也变得稀薄了。临死之前,想起大雨中,南宫凌从街道对面冲过来把他抱在怀里的那一幕……想着他的怀抱,他的脸,他的吻……心痛和不舍在心中蔓延,鼻子一酸,泪水落了下来,没入竹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