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月不能住在家里,我们得让他在外头过得舒适些。」
「好,那我也来想个办法,明年转学来台北大学!」
小勤是闹着玩的。毕竟,师范大学是他心目中的第一志愿。
那天傍晚,我们一共九个人,回到台北市区,好好享受一顿喜来登饭店的自助晚餐,爸爸请客。这似乎是我们家每逢大事必然的庆祝方式了。
九月初的第一个星期日,我终於要离开家里,去台北大学,准备开学前的迎新周。那天傍晚,我和小勤都没有什麽胃口,就在河岸门市,吃着微波的便当,感伤地说着很多不舍的事情。
我的学用品和生活家当,还有妈妈送给我一台新的笔电,都已经早一步送到三峡了。爸爸答应送给我的电动机车,也已经牵好放在三峡的宿舍巷子里。六年来,爸爸、小勤妈妈、小勤和我,四个人演出的「一家人」,也要落幕了。
很伤感,不知道要说什麽话才是。
妈妈利用门市的广播系统,选了一首经典老歌,为我送行。
南风吻脸轻轻,飘过来花香浓
南风吻脸轻轻,星已稀月迷蒙
我们紧偎亲亲,说不完情意浓
我们紧偎亲亲,句句话都由衷
不管明天,到明天要相送
恋着今宵,把今宵多珍重
我俩临别依依,愿太阳快昇东
我俩临别依依,要再见在梦中
歌词很简单,我们四个人都开口跟着无声地唱。直到最後几句话,小勤有感而发地问:
「既然临别依依,为什麽还希望太阳赶快昇东?」
我懵了,这首歌哼唱了这麽多年,我为什麽没注意过!
「不是愿意的愿,是抱怨的怨,怨太阳快昇东。」妈妈解释着。
「喔喔,我终於懂了!」小勤憋着快流出来的眼泪,告诉妈妈。
爸爸预约了一台55688,已经停在门市门口,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就说了声「谢谢爸爸,谢谢妈妈,谢谢哥哥。」忍着眼泪,背上背包,准备走出店门。
「有没有这麽难过,五天之後你就可以回来了呀!」爸爸轻轻地骂着我。
我抿着嘴唇,向爸爸鞠了个躬,四个人一起走出去,我,开了车门,上了车。
摇下车窗,再度向他们挥别。
车子缓缓驶出巷子,向快速公路的方向而去。
「我叫莫云风,以後每个星期日晚上八点半,负责安全地从这里送你回到三峡。」司机自我介绍着。
「谢谢莫哥哥,以後,麻烦您了。」
他看起来很年轻,可能比建翔哥哥还年轻。所以,称呼他莫哥哥应该不为过吧。
我打开Spotify,搜寻着刚刚的那首今宵多珍重。好多人唱过。
「莫哥哥,我可以透过你的蓝芽系统,在车上播放一首歌吗?」
他很快地找到配对,我选了黄莺莺的版本,她是爸爸很喜欢的一位歌手。
爵士风格的版本,冲淡了我今晚难过的心情。
间奏的时候,司机对我说:「李先生一定是个很好的爸爸。」
「是的,他是。」
「那位稍微比你矮一点点的帅哥,是你弟弟?」
「我哥哥,他读师范大学,不必住宿。」
同一首歌放了四次,我看到「三莺交流道」的路标,目的地快到了。我关掉了Spotify,揉揉眼睛,收拾情绪。
快到家了。
不,快到宿舍了。
我请莫哥哥停在一家便利商店前,下了车,走进巷子里,我见到我未来的坐骑,安稳地停放在街边。我试着骑了一小段,确认一切正常,又停回原来的位置。
「以後也要麻烦你了,李金马。」这是我对我的电动机车的称呼。
我抬头望着这幢我住宿的大楼,点灯的户数增多了,显然,无论新生旧生,都慢慢回到这个大学城了。
明天,新生训练的第一天。但我知道,今晚,最难熬。
打开门,打开灯,打开电脑。
心有灵犀,小勤的LINE来电了!
「我想你。」 「我也想你。」
「你会好好地过这五天吧。」 「当然,你也是,别饿着了。」
「让我看看你的宿舍好吗?」
我打开视讯通话模式,他看到那一张双人床。
「你会抱着那只熊大睡觉吗?」
「会,当然,这是你送的。」
那一夜,我们这般无意义的对话,几乎持续到午夜一点。直到他的眼皮已经撑不开了,我才在镜头前,吻了他一下。
「明天下午五点,继续通话好吗?」
「嗯嗯,晚安,爱你……」
手机只剩12%的电力。我也是。
但我实在不知道,这一夜能不能好好地睡。
苏学勤,我好爱你,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