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失策了,难道他平时都不上网和别人聊天的吗?下次要是再请人,我绝对不再请太过老实的。This is a promise!
下午清洁阿姨回来上班,不知是韩立强哪里不对劲,阿姨盯着他看了一整个下午。
进了茶水间,韩立强也走了进来。
“你裤链没拉!”我决定吓吓他。
“啊!”没想到他还真的望了望自己的裤裆。
回到家後,神贼便问我新来的同事表现如何。
“千挑万拣,拣了个烂灯盏。”我无奈。
“不会有那麽差吧?那可是你自己选出来的人。”神贼知道我心情不大好,马上双锤上背献殷勤。
“也许吧,我忘了选个书呆子的麻烦,今天私人贴了一千块工资给他。”
“为什麽?”
“他打字太慢了,现代的办公室哪个不需要打字的?要是我炒了他估计他也就适合回家种地去了。不过做事倒是好,勤勤恳恳的,也不爱和同事打闹,人老实。”总的来说我对韩立强的印象还是不错的,除了他好像和现代生活方式有点脱节外。
“给别人一点时间嘛。”
“我会的。”否则我也不会自掏腰包让他去充电。看他那身朴素的打扮,让他自己拿几百块去学打字,肯定不大可能。
高学历就是高学历,韩立强熟悉业务上的细节後,工作做得井井有条,个人工作总结和工作计画都很有条理。
“Kiang,明天我就要去实习了,物流部以後就看你的了。”
“啊?实习?”韩立强很吃惊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又傻乎乎地笑了笑。
我没有和他解释,“下了班有空没?我带你去转一下你的loOk,你这身行头太正式了点,比office里的阿叔还老气。”
“呵呵,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穿的,不过小时候是穿凉鞋和解放鞋,上了大学才穿皮鞋,这是我的第一对皮鞋。”韩立强挠了挠头。“那一千块我问过Raiment哥了,他说是你自己给我的,我一发工资一定还你。”
“钱就算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不管你怎麽练,试用期结束你必须最少给我一分钟180个英文字母的速度,整个办公室里除了扫地的清洁阿姨,没有一个低过300的。”
“我一定会努力的。你的那些钱我没拿去学打字,我买了台二手电脑在家自己练。”
“这个你就不用给我打报告了,出去做事吧。记住,到时候我亲自考你,不过的话我一定不让你通过试用期。”
晚上带韩立强去剪了个短短的头发,把他那个偏分去掉了,再带他到朋友的服装店给他买了三套休闲装,当然,全部都是我出的钱。我并不嫌弃韩立强原来的穿着,否则我就不会录用他。只是,在办公室,他的这一身打扮第一天就遭遇了另一种眼神,出了办公室,在整个保税区,即使只是出去吃个饭,他也是路上一道怪异的风景。我只是希望他能从这种不公平的处境中脱离出来,专心做事,也好让我放心去实习。
“谢谢你,Gary哥。”
“闸住,你比我大呢,叫我Gary就好。”
“这个头70块剪得太贵了,我住的地方有五元店,光剪头5块,剪洗吹也才15块钱。”
“学雷锋的地方还免费呢,他们比五元店剪得好,你怎麽不去剪?”
“啊?在哪?”
“兄弟,你都不逛街的呀?”我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韩立强。
“很少逛。”
“就在这里,整个城市最热闹的步行街,我带你走过去。”带着韩立强走到那些已关门的商铺,并指给他看。“他们晚上不开,你要是想来的话可以周末过来。”
“谢谢你,Gary。”
“走吧,回去了。”
我也不大清楚自己为什麽对韩立强这麽特别,也许就是因为他身上那股还没被这座城市掩埋的乡土气息吧。看到他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傻乎乎地和祁在餐厅点了一份难吃且昂贵的炒饭,傻乎乎地在这座城市里坐在公车上看着高楼大厦一直坐到终点站而不自知,傻乎乎地把祁送给我的一件件质地上乘的衣服当成垃圾弃置在墙角,傻乎乎地在酒吧里任由酒吧经理带着我去帮他招呼客人……
我的人生是幸运的,有收留我的老乡,虽然带着某种目的,有疼爱我的表哥和两个哥哥,有刚入公司时对我照顾有加的同事Julie、Raiment和Joyce,还有一个和我一样傻乎乎的,爱着我的神贼。
韩立强也是幸运的,看得出他出身贫苦,但有聪明才智,有家人含辛茹苦为他供完学业。
韩立强和我一样,需要一个机会。
如果我也和别人一样,因韩立强穿着老土而孤立他,因他缺少某种在现代都市生存的最基本的技能,比如打字,而因此弃用他,对於他来说也不大公平。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我想证明我没有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