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泉淮奇道:“看戏?老夫本以为这茶园是你所烧呢。”
管事巴不得谢采做个甩手掌柜,脸上的褶子换了个方向皱起来,笑得极为殷勤,忙不迭地将两位贵客请至早已安排好的客房中,还招呼酒菜招待。
茶遇滚水,芬芳四溢。
月泉淮接过谢采分于他的茶盏,不禁叹道:“吃茶还是品其返璞归真的原味为好,层层步骤下来,反倒成了累赘。”
“哼”,月泉淮对谢采的花言巧语置之不理,低头饮茶。一盏茶过,才又问道:“这茶园被烧得蹊跷,你查也不查?”
“失礼了”,一道年轻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停了几息后,来人才推窗而入。进入室内后,他也未乱瞟,站定后俯首长揖:“在下是茶山境新任境社长,深夜不请自然,实在是无奈之举,还望谢阁主与月泉宗主海涵。”
月泉淮侧头望向他:“谢会首是欲要何结果?”
“山茶境离开百溪许久,最近怎突然回来了?”谢采由着
谢采又笑:“花茶几经鲜花窨制,哪里是原味,只是淹泡便捷些罢了……”
境社长快步跟上,躬身取过谢采手中瓢勺,十分自然地接下生火酌水的差事,同时恭谨回复:“还是为茶园失火一事。我山茶境世代从事茶务,以茶为根本,园中的茶苗不少都是族中长辈亲手种下,断断做不出大肆毁坏茶树的行为。”
果然,夜幕深沉之际,有人借月影遮掩,翩然而至。
武夷岩茶以“岩骨花香”闻名遐迩,若是出自母株,一两茶可值千金。月泉淮当然不会相信谢采替这价值不菲的茶园易主是为了讨自己欢心。
谢采接过账册随手翻了翻,叹道:“确实可惜,今年茶园亏损不说,树毁还会影响好几年的进项,连带着斧斤帮交给阁里的份子钱也要减少许多。”而后宽慰管事道:“幸而歹几株母树无事,这几日你多操劳一些,清理后带人将茶苗再种下吧。”
“分内之事,自当尽力。您……可要去田里看看?”管事小心问道。
“说说你的来意。”谢采揽着月泉淮移步至客厅,落座后抬手欲生炉煮茶。
谢采挪风炉入内,燃碳煮水,道:“看戏而已,算不得计策。”
谢采也不欲与管事再做纠缠,随意客套几句后,便将他送走,厅中终于清静下来。
“月泉宗主欲要何结果,在下便要何结果”,谢采移步贴在月泉淮榻上坐下,伸手正要揽助对方,却被人一掌推了回去。
谢采替还打着哈欠的月泉淮拢好衣襟,对窗外温声道:“窗闩未落,足下可直接推窗。“
“谢某想要怎样的结果,真相便会是怎样,查或不查又有何差别?”谢采凤目弯弯,笑意直达眼底。
“正是如此,不然为何他们一露踪迹,这大好茶园就被毁了呢?还就在这新茶将上之际!您是不知,这次毁掉的大都是上等茶树,园内损失惨重啊!”管事挎着一张皱如老菊般的脸,哀嚎道。随即从袖中抽出一本账册呈给谢采。
……
谢采顺手握住月泉淮推在自己胸前的手掌,含笑哄道:“您不是喜爱这茉莉花茶么,谢某自然要将这茶园还于那擅于研制此茶的茶山境。往后让您随时都能品到香茗。”
这时月泉淮一道眼风扫过,谢采立马收声,迅速改口道:“月泉宗主所言极是,鲜花馥郁吐香,茶叶清雅吸味,有道是‘茶引花香,以益茶味’。二者以本心交融,如同你我,恰如一体,自然是真挚淳朴之味。”
“若谢某要这茶园,有千百种法子,犯不着浪费这么多好茶树。”谢采失笑摇头,取出自带的茉莉花茶置于杯中,而后舀沸水痷茶。
“笃笃“两下扣窗之声响起,声音稳而不急,听上去似雨打清荷,于寂静夜色中也不显突兀。
谢采摆手:“不用,车马劳顿,谢某有些疲惫,与月泉宗主先行歇下。茶园之事,你们自己处理便好。”
谢采拥人入怀,顺势倒于榻上:“我现在陪您歇会儿,今晚怕是还有客来访。“
“照你话中的意思,如今他们是想一雪前耻,重夺旧地了?”谢采扬开扇面将话接过。
“说吧,你又有何计策?”月泉淮地斜靠于卧榻之上,懒怠开口。
先前提到茶山境已离开百溪许久,怎又说他们在附近徘徊烧毁茶田?当初这茶园又是怎么落在你们斧斤帮手上的?”
管事面有犹豫,可也觉得无甚好隐瞒的,将实情吐出:“您也知道,帮派倾轧无非为利,而且在百溪地界也是弱肉强食。茶山境的茶园能赚金银却无能力将其自保……这茶园易主是迟早的事。只是当初我斧斤帮夺得得先机……”
“尽会油嘴滑舌。”月泉淮也未再将人推离,而是放软了身子,倚在他肩上,“这几日接连山路,还要被你折腾,老夫疲了。”
月泉淮漠然:“老夫才懒得与你打哑谜,谢会首辖下的茶园与我有和干系。”
脑中虽清明,可心中还是被这几句话掀带起一丝愉悦。难得糊涂,何必较真呢……